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律師業(yè),一場虛幻的追逐

時間:2012-07-26 16:33:00  作者:劉峰  新聞來源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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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說實話,一直以來,我都有退出律師界的念頭,最近尤為強烈。而自從我進入這個領(lǐng)域至今,也不過才幾年時間。要不是本人才疏智淺,庸常無能,考慮到其他行業(yè)也不愿意接納本人,自己又有家有口,沉甸甸的擔子得擔負,我也許已經(jīng)告別了律師行業(yè)。

  我的這個念頭,雖日益強烈,卻未曾對任何人提起過,甚至包括身邊最為親近的人。不提是因為這種念頭是充滿悲觀和凄涼色彩的。我自知不管是行內(nèi)還是行外的人,都無一例外地會厭煩我的想法?上攵@種念頭對有志于在律師界大展拳腳的業(yè)內(nèi)人士來說,無異于一盆冷水,澆的人家很難受;而對業(yè)外人士而言,我此言一出,便會令人覺得我不務(wù)正業(yè),想入非非,甚至認為我是一個無能無聊透頂之人。我多少得給自己留點面子。

  我還真是一個比較要面子的人。

  正因為如此念頭,上個月北京的一位王姓律師,目前也成了我律師界為數(shù)不多的朋友之一,說打算改行去做金融,我極力表示支持并盡慫恿之能事。他開玩笑地問我是不是怕他搶我飯碗,其實我的想法是,苦海無邊回頭是岸。

  我不知道作為律師界成員之一的我是否有權(quán)對整個律師行業(yè)做本質(zhì)上的論斷,但我真的感到,對清醒者而言,這是一個讓人充滿無力感的苦難行業(yè)。如果還想追求,甚至,不過邁入一場虛幻的追逐。

  還記得幾個月前的一天,我同佛山一個開小工廠的老板吃飯閑聊,其帶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,飯間聊到我的職業(yè),中年男人冷不丁地說出了一句我十分認同的話。他說:“你選擇了一個最光鮮的職業(yè),同時也是一個最艱難的職業(yè)。”

  其實艱難不足為怪,對生活有所要求的人也許都明白,人生不過是一次苦難歷程,誠如叔本華所言,我們的不幸往往由于我們對于幸福的追求。只要還有追求,難免遭遇各種苦難,更何況具體到一份職業(yè)?沒有人喜歡苦難,但也沒有人會拒絕苦難。因為誰也拒絕不了。只是人至少還有選擇這樣活著或那樣活著的權(quán)利,或者說選擇承受這種苦難或那種苦難的權(quán)利。人總還是要追求幸福的,但是為此選擇承受的苦難得值得。

  律師業(yè)的無力感,來源多種方面。大環(huán)境下律師在多數(shù)情況下的無可奈何,是律師都明白的。為法治,為信念,為正義,如果堅持嘮叨,到頭來估計除了自己,沒有人還將其當成是正常人的話或者不覺得其虛偽之至。所以律師同行都轉(zhuǎn)而為財富,為名望,為欲念,但財富就像海水,飲得越多,渴得越厲害;名望和欲念實際上也是如此。

  縱觀中國律師業(yè),我只能說出一句很容易得罪人的大實話:對律師界的絕大多數(shù)人而言,法治信念和正義追求都是虛幻和虛偽的,所謂的理想,最終都聚焦于對利益和功名的追逐。追逐的結(jié)果,就是沽名釣譽,和一副虛假而偽善的面孔。

  我喜歡看人的面孔,人的面孔要比人的嘴巴說出來的東西更多,更有趣,因為嘴巴說出的只是人的思想,而面孔說出的是思想的本質(zhì)。

  除了無力感,還有孤獨感。我不知道中國律師界哪些人是覺得自己在領(lǐng)域內(nèi)是有知己和同伴的。那些少數(shù)風頭正盛的所謂大律師們,可能是倍加凄涼的一群。他們既要應(yīng)付自己的生活,又不能不顧及自己的大律師標簽。最后甚至明知這個標簽竟然只是自己給自己貼上去的。他們內(nèi)心清楚沒有人真正敬重他們,他們也不相信誰會真正去愛他。為了解決其間矛盾帶來的嚴重精神苦楚,有的人趨向于熱衷厚黑學理論,把世界當成一抹黑過日子,而有的人近乎瘋狂,就像尼采。還有一些人時刻在是非彼此之間拿捏著,弄得自己真是辛苦。

  人得有知己和同類,尤其是不堪重負的艱難律師行業(yè)。但捫心自問,又有誰有?

  除此之外,中國人的民智環(huán)境也足以將律師業(yè)推向一個難以釋懷的尷尬境地。那些奔律師事務(wù)所而來的人,說到底都是為自己的利益而來的。在與律師接觸的過程,充滿了懷疑和揣測。絕不會有真正意義上的精神溝通和相互理解。案子做成了,應(yīng)該的;做不成,律師就成了騙子或無能之輩,而不管原由。他們永遠不會對律師真正滿意,律師永遠也得不到真心實意的認可。所以,中國律師,只能時刻被疲憊感糾纏。

  無力感,孤獨感,疲憊感,再加上追逐欲念的疊加,在一個明知道沒有真實意義的路上行走,最終只能走向虛幻。

  我們只是這場虛幻中的一個不真實的身影。

  我只是還沒想好我的下一步路該怎么走,想好了,也就是離開律師行業(yè)的時候了。

  下一步,我當然知道也是充滿苦難的。但愿下一場面對的,是值得承受的苦難。

  但無論如何,告別的時候,終歸還是會到來。

  后記:匆匆寫完此文,發(fā)現(xiàn)很有必要再寫一篇后記,因為我能料到此文發(fā)布后,會有諸多律師同仁或者非律師界的朋友對此不能理解。甚至也有人會評論說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,律師業(yè)不至于蒼涼如此,覺得我過于感性和脆弱。當然也會有人認為只不過是因我心情不佳,涂筆爾爾,無需太認真看待。甚至會試圖安慰我。這是對此文的誤讀。所以這篇后記確實是必要的。

  我的文章,除了就事論事的實務(wù)性質(zhì)的以外,基本上都會脫離尋常的生活層面和瑣碎細節(jié),進入其背后的深層精神領(lǐng)域?qū)用妫越蹩斩春统殡x的詞義去闡釋這些精神內(nèi)涵。本文亦是如此。律師在我眼里,首先并不是一份職業(yè),而是一種身份和人生角色,由此出發(fā),我會去觸摸這種身份和角色所蘊含的精神內(nèi)容。那么,說律師是一份苦難的職業(yè),就不再是指這份工作有多么操勞,有多么難做,而是這種身份和角色在當今現(xiàn)實中所遭遇的精神痛楚。工作再累也累不死人,最痛苦的是生命的分裂。這就好比去愛一個人,只要對方有所感觸,為他做多少事都不會是負擔,最大的痛苦是一份深刻的感情無法得到應(yīng)有的回應(yīng),如果再堅持,最終只能步入心靈和情感的深層幻滅。這又好比許多宗教信仰者,衣食無憂,生活富足,最終卻會因為信仰被掠奪而不堪重負。不說宗教信仰,即便回到理想層面而言,一樣可以理解,當年的屈原投身于汨羅河,以及清末投河自盡的王國維先生都是這種層面的鮮活例舉。

  說到死亡,過于陰冷。但道理是明擺著的。所謂的虛幻,就是理想主義的絕唱。沒有了理想,那么,我們?yōu)槭裁炊睿考幢阄覀兛梢詴簳r性地自我忘卻,但又能否長久壓制與肉體永相依伴的精神生命的生生不息的活動?

  這就是中國律師業(yè)的現(xiàn)狀。

[責任編輯:zywqs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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